第5章 撞破-《哪吒饲养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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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等在庭院里有一会儿的韶岚仰头看到一身白衣红衬的哪吒从空中降下来,怀里抱着一个被混天绫裹得看不出本来样子的女孩,还在一个劲地克制着发抖。韶岚收回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恭敬地单膝下跪:“三……”

    “你回去吧。”

    “是。”

    叶挽秋整只手的手心都被指甲掐得青红,只听到一个悦耳女声喊了一句被打断的“三”,有些茫然她本来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对这个人的称呼。

    可是,三?

    这难道还有四五六七?

    卧了个东非大裂谷的槽。

    叶挽秋一想到这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因此刚一被放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朝后退着拉开和哪吒的距离,可惜忘了还有条混天绫还缠在她身上,视线也被遮得全无,一时踉跄着不知道该往哪儿退。

    哪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伸手一招,那七尺长的灵器红绫就自动松开了叶挽秋,服帖无比地垂叠在他手里。

    叶挽秋睁开眼,被周围的光线刺得眼球一种发疼,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整个屋子的主体色调都是由原木的本来色彩呈现出来的,清一色的深茶棕,看起来古朴低调又典雅大气。

    院子里种的全是开了满树洁白花朵的珍珠梅,那种清丽温柔的色彩层层叠叠地盛开在树枝上,繁华无暇,把仅剩的稀疏树叶上的青绿色都挤压到几乎消失。它们连绵交织在一起,像是大团大团散开的白色蓬松羽绒,风一吹的时候,整个廊桥和屋顶上都铺满了密集的花瓣,简直美不胜收。

    更远的地方,月光轻柔朦胧地笼罩着周围的大片广阔水域,照亮了满池盛开的无数莲花。房屋临水而建,被交错的结实木料支撑着构架在浅水区上,空气里的莲香味浓郁而温醇,分不清是来自那些根本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莲花群还是哪吒身上,又或许两者都有。

    只是,按照珍珠梅的生长习性来说,它们是不适合被种植在湿热的宜城的。现在却无比怪异又和谐地成片盛放在这里,给叶挽秋一种地域错乱的感觉。

    还在她恍神的时候,哪吒已经挥手隔空推开了屋子的门,回头看着她:“你想就那么一直站着?”

    “这是哪儿?”叶挽秋努力捋顺舌头问到,她已经很克制地不要让自己发抖了,可惜这里的气温比起外面来要凉爽很多。这种凉爽此刻已经化成一种寒冷禁锢住她,她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的地方。”哪吒简短地回答道,走进去,背对着她抬起手随意地勾了勾,“进来吧。”

    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进去啊。

    叶挽秋这么想着,不由得抓紧自己的手机,开始思考如果用这个手机当板砖去砸他的话,能把他砸晕的几率有多大。

    她看了看屋子里正在端着茶杯喝茶的白衣少年,又谨慎地掂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战斗力。

    不得不说,用手机砸晕他的几率实在可以忽略不计,还没有手机原地自爆让他们俩同归于尽的设想来得靠谱。

    早知道她当初就该买那个大名鼎鼎的三颗星牌,至少极端时刻还能当个致命武器。

    最终,叶挽秋深吸几口气,脚步发虚地朝里面走了进去,心情和表情都决绝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坐。”

    “……我站着就好了。”

    她停在门框边,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不能再往里靠近了。

    哪吒掀起眼睫看了看她,端着茶杯的手一晃,叶挽秋身后的大门突然间就自动关上了。她猛地回头看着紧闭的木门,还泛着清晰铁锈味和刺痛感的喉咙忍不住吞咽一下,头皮发麻,艰难地开口问:“你想怎么样?”

    姿容如仙的少年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意味不明地皱起眉头,像是有些不乐意听到对方的这句话似的,这让他眼角眉梢里带着的那份锐利傲气更加明显,但很快又恢复平日的样子。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孔上不带一点真实的情绪色彩,偏偏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得浓烈又妖异,像极了那些完美无缺的面具,漂亮到接近吓人的地步。灯影幢幢下,他眼底的神情越发晦暗难测。

    “你不会有事的。”哪吒说,手指沿着茶杯边缘轻轻点着,“只不过,你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次你遇到的人是我,下次就不一定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试着逃跑。至于白天你看到的事……”他敛一下眼神,乌黑瞳孔里的光芒明灭得有些危险,“以后不会了,不过前提是你别乱跑。”

    叶挽秋愕然地看着他,苍白的嘴唇蠕动几下,半天说不出合适的话,只能憋出来一句:“我遇到的人?你是人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然而哪吒却笑了一下,清浅而惊艳,看得叶挽秋一阵瑟瑟发抖:“你觉得我是吗?”

    叶挽秋本能地想摇头,可又觉得这样不对,一般来讲,非人类的身份如果被人类知道,那么那个人类一定会死得很惨。

    于是她选了一个非常折中的回答:“你说是就是。”

    这句话给了哪吒一种很缥缈的熟悉感。他恍然记起三千多年前,也是眼前这个女孩,用这副一模一样的音容笑貌,坐在李总兵府的廊院前,一针一线地替自己绣制着各种衣物。那时候他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却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孩和周围其他的人都不一样,老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却也有趣得多。整个总兵府除了管家和母亲以外,只有她对自己最好。

    然而母亲要忙着兼顾照料另外两位哥哥以及父亲,还要打理总兵府的日常琐事,能分给哪吒的时间不算有多少。管家也碍于自己是仆人和他贵为李家三公子之间的阶级身份,平时能谈得上的话少,开口也总是三公子长三公子短的,恭敬得过于生分。

    只有她,不管哪吒什么时候叫她的名字她都在,也不和他讲什么尊卑礼节。两个人经常一起结伴跑到东海边,翠屏山或者其他地方去,一玩就是半天。每次哪吒闯了什么祸,弄得李靖大发雷霆地要关他好几天不让吃饭的时候,她总会拿着他爱吃的几样菜偷偷给他送进来。

    那时哪吒老喜欢用混天绫缠在房梁上当秋千,自己坐在那红绫上晃晃悠悠地玩,好奇地看着她手里刺绣不停的动作,问:“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呀?”

    每次她都会用细针轻轻刮一下头发,把散落下来乱发勾别回耳后,一脸无赖的神秘:“你猜啊。”

    “朝歌?殷城?蕃城?总不是陈塘关,我之前没见过你。”

    “你说是就是。”

    不管哪吒说哪里,她都是用那句“你说是就是”来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气得他再也不想跟她说话。

    然而每次她总会变着花样哄得他重新高兴,也就暂时忘记这件事。

    如今已经三千多年过去了,她也消失又出现了好几次,每次都像团迷雾一样让人看不透摸不着,随时都可能一转眼又不见。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叶挽秋居然会以一种毫无记忆的茫然形态重新回来。

    哪吒看着她站在门口不肯走进来,抱着手臂低垂视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脸上满是畏惧和陌生,好像压根没来过这里似的。

    他用指尖揉按一下眉间朱砂痣和额角,说:“既然松律布在这里的幻术已经对你失效,那我也就懒得跟你再兜圈子了。这里除了同一批和你一起来的十二个学生是人类以外,其他都不是。我想你也应该闻得出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嗅觉有异的事?叶挽秋惊讶地看着他。哪吒猜到她的疑问,却只说:“你闻到的不同气味其实是代表着它们的不同种族。妖是一类,魔是一类,散灵是一类,还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一下,又接着道:“神也是一类。”

    妖,魔,散灵,神?

    叶挽秋感觉自己前十八年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随风飘散了,对于哪吒说的话她也只是纯粹地左耳进右耳出,满脸迷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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